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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韩沉X井然】拉普拉斯妖 Démon de Laplace(二十九)

二十九

井然脑后包了纱布,伤口附近的头发被剃了,剩余的头发也被撩起来,好让套着的网兜把纱布固定住。这造型看起来十分酷炫,幸好井然现在睡得晕晕乎乎的,看不见自己后脑勺是怎么样一副光景,否则精致男孩可能行将崩溃。

井然住的是普通病房,靠窗户的那头住了个老大爷。井然半夜住进来的时候,老大爷已经开始呼呼地打鼾了。靠门的这头正好是张空床,韩沉就跑到护士站去问了问,获得了鸠占鹊巢的许可,得以在空床睡上一晚——虽然他在试图把病床推过去拼个双人大床房时,被闻讯赶来的小护士严词阻止了。

第二天韩沉起了个大早,井然不知道是在昏着还是在睡着,至少脑门摸上去不烫了。

他偷摸地在井然的脑门上亲了一口,亲完就看见井然睁着一双雾气迷蒙的眼睛正看着自己。韩沉的心脏怦怦地跳得飞起,却仍是抱着井然现在还神智不清的侥幸。他面不改色,伸出两根指头问:“这是几?”

井然额头被偷亲了一口,正伸手搓着自己的脑门。看见韩沉伸了手,他有些莫名其妙地眨了眨眼,下意识地伸手想握着他那两根指头。可他脑子里还是像搅着一坨浆糊在来回地晃,眼睛和脑子像是断了联系,没办法准确地判断空间的远近。试了几次,他都没能成功捉住韩沉的手指。他有些泄气地把韩沉的手挥到一边,撑着胳膊肘要坐起来。

韩沉把他按回去:“不行,起来到时候又要头晕。医嘱说要平躺不能乱动。”

井然被按回去,眼前仍是一片的天花乱坠,即便是躺着也是晕眩得难以忍受。他用力闭了眼睛又睁开,往复几次,仍是不见好转。他也不说话,韩沉不知道他是哪里疼又是哪里难受。想了想,也只问了他早上想吃点什么。

井然嘴唇张翕却没有说话,咕哝一声,扭脸又闭上了眼。

韩沉分辨不出他是不是清醒了,怕他真的被敲傻了,又问:“九除以三等于几?”

除法会不会太难了。

“三乘以五?”

三乘以五也太难了?

“那一加一呢?”

“……”井然被烦得干脆揪着被单把耳朵连着脑壳都蒙了起来。

完了,人傻了不说,还自闭了。韩沉赶紧去叫了护士来看,护士说没什么大事,轻微脑震荡而已,就好好躺着,别看手机也别看电视,过两天就能好。韩沉这才放了心,溜达着去医院食堂买了点早饭,开始他还嫌弃医院食堂的伙食太差,什么东西都一副清汤寡水舍不得放油的卖相。他想着井然那么喜欢吃好吃的,吃这些东西委屈了他。

后来他发现自己多虑了,井然头晕得厉害,吃什么吐什么。吐一回来来回回折腾的,头更晕更吃不下饭了。最后没办法只好挂了营养针,那些食堂的饭菜委屈的也只有他韩沉自己的肚子。

井然自己躺在床上挂着水,动也不敢动一下,生怕一动又晕得要吐。韩沉却是坐不住,来来回回地走,一会儿倒个水,一会儿拉个窗帘,闲不下来。井然就跟他说没事,让他别来来回回地走,晃得人头晕。韩沉果然就不敢乱动了,剩下的一整天韩沉都寸步不离地蹲在井然的床边,跟盯个大宝贝似的,连他要拿新买的手机看个时间都不准。

井然被他盯得烦闷,问他:“酒店房间空着不管啦?现在不浪费啦?”

韩沉反问:“那你知道住院费一天多少钱吗?那我不得一起替你住回本吗?”

真无赖。

等井然第二天白天真看不见韩沉影子的时候,他又开始怀念起有个狗皮膏药黏在身上的感觉了。他从床头拿了手机,想给韩沉打个电话,刚拿过手机就被吓了一跳。手机屏幕上被纸糊住了,纸上写着“不许看手机”,末了还画了个简陋的笑脸。

这都什么治疗网瘾的物理土法。

但竟然有效,井然盯着那个丑兮兮的笑脸看了半天,嘴角也不自觉地翘了起来。他放了手机,躺在床上乖乖地等。差不多快晚上的时候,韩沉来了。

井然问他:“你去哪儿了?”

韩沉没回答,从怀里掏出了一包白花花的糖,糖纸带着浅浅的蓝边,上面画了只小兔子。韩沉捡出一颗来,把糖纸剥了,又小心地把奶糖外面的那层糯米纸揭了下来,塞进了井然的嘴里。井然愣了愣,这两天他除了药什么也没吃,嘴巴里一直苦苦的,到这会儿才终于有了点香甜的味道。

他嘴里还含着那层薄薄的糯米纸,问:“你出去一天就买糖啦?”

韩沉一脸神秘地摆了摆食指:“秘密。”

井然听了,正在要不要假装生气之间犹疑,隔壁的老大爷就凑了上来硬要用老伴熬的鸡汤换奶糖吃。

井然眨眨眼睛,问韩沉:“你吃饭了吗?”

韩沉还没说话,老大爷就抢答了:“他没吃,他要喝鸡汤。”说完已经从隔壁床拎了保温瓶过来,要强行交易。

韩沉拒绝不了,忙不迭地谢了,双手接过了保温瓶,然后就眼睁睁看着老大爷把那一袋子的大白兔奶糖抢走了。那边来传来送饭的老大妈的数落:“你牙都没了,还吃什么奶糖?”

“怎么没有!我记得还有一颗的。”

“那颗去年八十八岁大寿的时候不是被蛋糕里的坚果硌掉了吗?”

“哪来的八十八,我今年才刚七十。”

“行行行,你七十,那我几岁啊。”

“老婆子,你怎么连自己几岁了都记不住,你是不是老糊涂了?你记着你比我小两岁,我七十,你就六十八!”

“那我今天八十六了,你几岁啦?”

“哎呀完蛋,我七十你八十六,你比我大了快一轮半呐?我得去再找个年轻的老婆子……”

隔壁传来揍人与挨揍的声音,且战况有着愈演愈烈的趋势。

韩沉拧开保温瓶,拿勺子撇了撇油,把鸡汤递到井然面前。井然躺在病床上,还依依不舍地够着往那头看,脑袋都悬空了。韩沉对他表现出来的八卦素养十分惊异,问他:“现在头不晕啦?”

井然回过脸,摔回枕头上。他眼睛里湿湿的,用力眨过几下后,他有些自嘲地笑笑,道:“没有。就是羡慕。”

——羡慕他们鹤发三千却初心未泯。羡慕他们得以相守一生,久到连时间的界限都模糊。

韩沉听了,觉得心里空荡荡的,有种说不出的难受。这大约是爱情最普通的姿态,也是人生最平常的展开,是每个人必定要踏入的那条河流。可他的河流被截断了。对于一个没有将来可言的人来说,一切触手可及的平淡竟然是值得艳羡的,是流连到不舍移开目光的。

韩沉的心中百感交集,想出言宽慰,又觉得说什么都显得无关痛痒。他愣在原地没动,直到井然推了推他捧着的那罐鸡汤。韩沉低头去看,看见井然鼻尖上虚汗又冒了出来,他侧着身子蜷缩起来,胸口起伏着,一抽一抽地干呕。他两天什么也没吃,只是闻了油腻的气味生理性地往外泛着酸水。

韩沉赶紧把鸡汤盖上放远了,低头来回地抚上井然的后背。隔壁的声响也小了,病房里一下子变得安静。井然背对着韩沉侧卧,闭着眼像是睡了。韩沉拍打着他的背,轻道:“是挺值得羡慕的。”他笑了笑,“我这么机灵,等我们都老了的时候,我也肯定不会痴呆,肯定还像现在这么精明。所以你肯定没机会糊弄我。”

轻得像梦呓,又像是幻觉,韩沉听见井然轻轻“嗯”了一声。

“嗯……等我们都老了……”

现在就老去,该有多好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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